2025-06-27 11:38
失敗要趁早 - 張念慈
你也是這樣長大的嗎?在有毒的「良性競爭」裡慢慢失去了手足情感

小時候,我滿討厭有兄弟姊妹的。
我爸媽是奉行「家內競爭主義」教養哲學的人,鼓勵孩子們彼此競賽比拚輸贏,認為良性競爭可以讓孩子們教學相長,長成優秀的大人。
在兄弟姊妹競賽中「得名」的孩子,可以獲得稱讚「如果你們都像XX一樣就好了」,可以在「被帶出門」時,在親戚間炫耀「XX這次又拿第一名了」。
很可惜,競爭從來沒有良性過,完全只留下了毒。
更慘的是,身為長女,我下面有兩個妹妹、一個弟弟;我爸媽又灌輸我另一個觀念「你要當榜樣。」「弟弟妹妹做什麼,都是跟你學的」
天哪,我從小超恐懼。
如果我表現不好,我就會在兄弟姊妹的競賽中,失去父母的關心和寵愛,我就不值得被愛。
如果我表現得比弟妹還要糟,我就是個壞榜樣,弟妹所有不好的事,都算在我頭上,我就是個為家裡帶來不幸的瘟神。
不騙你。我後來會習慣性逼自己,覺得做不好都是我的錯,都是在這樣的有毒兄弟姊妹競賽中養成的。
也因為這樣,我和我妹童年和青少年階段幾乎不互動。
我常欺負我妹從中獲得報復的快感。三不五時,就把她的書藏起來,偷偷丟掉她喜歡的東西、打小報告希望醜化她們,渴望父母可以多愛我。
但我始終不懂,為什麼我越是努力拿好成績、好表現,心裡就越空虛?
我的價值,我的存在,是因為表現要比其他人好,所以我才值得被愛嗎?
考不好的時候,我甚至想從高樓墜下,想著反正我沒有被炫耀的價值了,沒有人會在乎我,沒關係吧?
■
長大以後,我花了好幾年去修復我心裡的傷。
我對我妹的事一無所知,一直到我妹結婚時,我才有機會正眼去看我妹,原來我們彼此錯過了那麼多。
當我成為母親後,我發誓,我絕對不要讓我的孩子「彼此競爭」。
每個孩子都有不同的氣質、天賦,只要能好好做自己、快樂生活,就是我引以為傲的好孩子。
「這堂課很難,但你願意上完,真的很棒耶!」孩子願意挑戰任務,不論成果如何,都值得鼓勵。
「弟弟比賽拿第一名,除了自己很努力外,姊姊的輔導和關心真的幫了大忙,所以弟弟能拿到第一名,姊姊有很大的功勞喔,我們要謝謝姐姐。」
我鼓勵孩子向對方道謝,彼此更願意互助共好。

現在回頭看,我也更能理解,當年父母可能不是故意要傷人,只是他們不知道,那些看似理所當然的話語,其實正一點一滴地傷害了我們,也傷害了我們彼此之間的感情。
在《兄弟姊妹心理學》裡,有一段我印象特別深刻──關於父母說了只會破壞兄弟姊妹關係的傷人話。有些話,也許你我都聽過:
∙「你都已經是姊姊(哥哥)了,忍耐一下。」
∙「你看看姊姊(哥哥)都做得到,你怎麼不行?」
∙「你要是男生就好了。」
∙「要不是因為你,我早就跟你爸離婚了。」
這些話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在提醒、比較、訴苦,實際上卻讓孩子內心充滿壓力、羞恥與自我否定。當孩子相信「我不夠好,所以不值得被愛」的時候,他就很難自然地去愛兄弟姊妹,因為他覺得自己正在被拿來比較、被犧牲、被利用。
也因此,在我成為媽媽之後,我努力練習改變語言,避免那些我曾被刺傷的句子,重複落在我孩子身上。我練習說更多尊重、合作與連結的話:
∙「我知道你已經很努力了,我看到你的付出。」
∙「你不一樣,但你也有很棒的地方。」
∙「這件事你不開心,我願意聽你說。」
因為我知道,語言,就是一個家的風景。孩子長大的路上,會記得父母怎麼看待他們,也會記得,兄弟姊妹之間,是如何在比較中被推遠,還是在理解裡被拉近。
■
當我們長大成人、成為父母,才真正有機會回頭,凝視那些我們曾經無力改變的童年傷痕。
兄弟姊妹,本該是童年裡最長久的陪伴,卻在比較與責任中,變成彼此心中最深的遺憾。
但療癒的旅程永遠不嫌晚。與其逃避傷口,不如溫柔地看見它;與其責怪當年的自己,不如用理解與改變,重新定義「家」的模樣。
現在的我,不再逼孩子去當榜樣,而是陪他們成為彼此生命中最溫暖的存在。
「手足不是我們要打敗的對手,而是我們學習愛與被愛的起點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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