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-06-12 16:13
琅琅悅讀
洞穿性騷、人設翻車...日本最暗黑危險的文學 太宰治《人間失格》至readmoo購買電子書抽聯名指甲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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創作背景解析
既屬於時代又超越時代的個人悲劇
文/翁稷安(國立暨南國際大學歷史系副教授)
太宰治以小說家之筆,在《人間失格》中記錄了一則既屬於時代,卻又超越時代的個人悲劇。
這則主人翁一步步走向自我毀滅的故事,一方面當然出自於作者太宰治對自身經歷的挪用與轉化,百分之百屬於「私」的領域。《人間失格》發表於一九四八年五月,同年六月太宰治便和當時的愛人山崎富榮投河自盡,一生數度自殺的太宰治,終於成功結束了自己的生命。《人間失格》與其說是某種遺書,倒不如說他以真實的人生交待了小說中主角的結局。這樣一則個人的故事,在當時引起巨大的回響,伴隨著太宰的自殺,甚至激起了一波文藝青年仿效的自殺潮,證明糾結太宰治人生的困擾,正呼應著時代共同的苦悶。《人間失格》陸續翻譯成不同國家的語言外,並改編成電影、漫畫、動畫與廣播劇。書中絕望吶喊著「現在的我,已經沒有幸與不幸之別」,並只能期望死亡帶來解脫,讓「一切終將過去」的主角大庭葉藏,從二十世紀到二十一世紀,從日本到全球,成為無數纖細靈魂認同和共鳴的對象。
要理解這樣一本充滿虛無和絕望的小說,為何能造成那麼無遠弗屆的影響,或許必須得從太宰治的人生尋找解答。
太宰治本名津島修治,一九○九年出生在日本青森縣北津輕郡金木村。津島家是當地的望族,父親津島源右衛門曾任眾議院、貴族院議員,並經營銀行、鐵路等事業。出生在這樣富裕的貴族家庭,既是幸運又是詛咒,看似衣食無缺,心靈上卻充滿空虛。與他人的格格不入,就像《人間失格》所描繪,使太宰治從小就戴上討好他人的面具。文學成為太宰治逃避世間的避難所,他大量閱讀各類作品,特別心儀泉鏡花、芥川龍之介。立定文學志向的少年太宰,遇上了他人生第一個重要的轉折,在共產主義思潮的洗禮下,他意識到自己坐享的家庭富裕,建立在對當地貧農的剝削之上,讓他被強烈的罪惡感所包圍。階級罪惡的意識,激化了他性格裡原本的矛盾和衝突,並開始投身左翼非法運動。
同時期一九二七年文學家芥川龍之介自殺,芥川之死象徵著進入昭和後,日本知識分子的茫然和無力,對苦悶的太宰治更成為直接的催化劑,開啟了太宰治對自殺近乎迷戀的反覆嘗試。一九二九年他第一次嘗試服安眠藥自殺未果,隔年入東大法文系,再次與銀座女侍相偕投海自殺,女方死亡,太宰單獨獲救,因此還一度被控「協助自殺罪」。一九三二年他向警方自首參與左翼組織,拘留一個月後出獄,從此不再涉足政治,專心小說的寫作。然而,即使專心創作,並獲得文壇矚目,他依舊又嘗試自殺兩次,並因治療腹膜炎染上毒癮,進出精神病院治療。
外在的成就,無法平衡的內心空洞,事實上他也不斷藉用作品的主題和形式,突顯出現代人所面對的徬徨與掙扎。那樣內心與外在的對立,也正是戰前日本社會的心靈樣貌,軍國主義崛起,言論管控加強,不要說什麼改變世道,人們要在大我掌控下保留自我便是極大的挑戰,人人都戴上了面具。
離開精神病院,太宰治在恩師井伏鱒二作媒下,組成了家庭,身心暫趨穩定。太平洋戰爭的爆發,因肺病免除兵役的太宰治,反而進入創作的全盛期,文學成為了他對抗戰爭的武器。他雖然沒有高呼反戰,也不曾直接批判,但在那舉國陷入戰爭狂熱,人人噤聲自危的環境裡,他竟交出大量包括《御伽草紙》在內的傑作。太宰治廣泛吸納日本、歐洲和中國的傳統典故,類似他的偶像芥川龍之介那樣,苦心打造抽象的藝術天地,藉由美感所呈現的絕對,對照眼下世界的荒謬,不著痕跡地抗議。
然後戰爭結束,日本無條件投降,所謂的「戰後」迎接著人們的是澈底的廢墟,不只是那些因為空襲造成的斷垣殘壁,更是心靈的荒原,所有戰前日本的信仰和價值全部毀於一旦。天皇原本是近乎宗教物的精神象徵,在戰後雖然保有皇位,但在駐日盟軍總司令麥克阿瑟(Douglas MacArthur)主導下,開始一系列去神格化的改造,日本人民首次意識到「天皇」不過就是一介矮小的中年男子,任由他人擺布。那些風光一時的軍部高階將領,不只沒有如武士道般地選擇自殺,反而像階下囚一樣遭押解審判。在東京大審的過程中,這些六、七十歲的老人們,沒有任何人扛下責任,每個人都反覆強調自己只是聽命行事。戰前對大日本帝國的歌頌,本質上竟然只是日本政治思想史家丸山真男所言的「無責任體系」,每個人都只是盲從聽信權威,沒有自己的想法,更遑論信念之類的存在。最可怕的,盲從權威的無責任體系在戰後依舊,只不過從天皇換成了美國。
敗戰大破並沒有換來大立,物質和心靈雙重的貧瘠,讓未來看起來更加茫然,因此日本文壇出現了所謂「無賴派」作家,太宰治成為其中最引入注目者。戰後太宰的作品,似乎又回歸了早期的主軸,並墜入了更深層的虛無之中,《人間失格》無疑是最極致的代表,書中青年太宰治的化身大庭葉藏,這位在太宰早年描繪與女侍投海自盡獲救的小說〈小丑之花〉(道化の華)的主角再次出現,他從小陷入自我和外在的分裂,一度試圖在純真之中尋找對人性的信賴,結果換來更深的錯亂。看到世人醜惡的同時,也看清自己的卑劣。自我的批判、鄙視、墮落、毀滅……成為不斷向下的螺旋,將主角拉到絕望的深淵。
這看似對個人的否定,亦是對世人的否定,大庭葉藏的不忍卒睹的人生,不只是太宰治本人更是對戰前戰後日本國民的折射。「……我總算逐漸地開始明白世人的意義。那就是個人與個人的爭鬥,而且是當下的爭鬥,誰贏了誰就有道理。沒有一個人會想要服從他人,即使是奴隸與人鬥輸了,也會擺出奴隸的樣子,以卑賤的手段扳回一城。……儘管揭起仁義之師的大旗,人們致力的目標卻是單獨的個體,超越單獨個體之後,前面又有一個個人關口等待超越;對世人的難以理解,其實就是對個人的難以理解。眼前的一片汪洋並不是世人,其實是個體。」《人間失格》裡太宰治具有「私小說」意味的書寫,正是以自我個體的不堪,推及至「世人」同樣地不堪。若太宰失去了生而為人的資格,那麼構成「世人」的無數個體,同樣也沒有為人的條件。
當我們把視線拉離日本,戰後世界各國在物質層次上雖獲得重建,並藉由科技的力量,改變了人類文明的外貌,然而,在心靈的層次上,現代社會面對的仍然是一片荒原。我們依舊在意著外在的目光,猶有甚者,隨著網路的發達,人們竟自願將自己無時無刻地攤開在「世人」之前,扮演著各自渴望的形象。所有的權威和理念,在後現代衝擊之後似乎都煙消雲散,一切都只是相對的存在,但矛盾的是,我們又習慣盲目遵循著不知從何而來的社會規範與安排,宛如行屍走肉,只剩欲望附加的快感能帶來短暫的滿足。
寫於七十多年前的《人間失格》,幾乎可說是一則對今日世界的變相預言。太宰治一次又一次的尋死,看似費解,但對於生活於現代文明的人們,卻又再熟悉不過——你我不都曾在網路世界失意、炎上、惹出麻煩時,按下delete刪除帳號(自殺)嗎?
對於活在濾鏡與社群凝視而飽受真身分身撕裂之苦的我們,太宰治的自殺與其說是悲劇,更像是一記沉重的警鐘,提醒著我們臉上假面的沉重,和努力將它拋棄,以真實面目示人的勇氣。
●本文摘選自逗點文創出版之《人間失格》導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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