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人味咖啡：男性的能力，必須經過無數女性愛與恨的接力才逐漸完成

〈大人味咖啡〉

一位男孩和一位女孩，穿著高中制服，應該是一對，來店裡找一個比較寬敞的大桌位置。

看他們那種嚴肅向上的表情，比較像是來K書的，畢竟這個年紀，如果沒有在家看書或者是去K書中心，代表兩位肯定是尚未公開的高中情侶戀愛讀書咖。

高中情侶，是一種荷爾蒙噴發，而且壓力很大的青春美好年紀。不談戀愛要幹嘛？

他們到前臺點餐及飲料。我推薦他們蛋糕搭配咖啡。他們隨著我的推薦點了飲料，外加義大利麵。其實這對高中生來說有點小貴，但對他們來說，還好。

高中女孩取出了信用卡。

他們應該去隔壁的星巴克，或者路易莎之類的咖啡店，很少有學生光顧本店。畢竟本店是一個商業交流感很重的咖啡廳，白光比較多，黃光比較少。黃光對讀書來說氣氛比較好，不過，這裡相對比較安靜，對談情說愛的學生來說，說不定是最佳場所。

最主要是，不會被其他同學看到。

上了飲料，他們就喝幾口。

男孩喝了一口說好苦。女孩笑笑說，這就是大人的味道。

女孩準備要餵男孩蛋糕，男孩避開說他自己有叉子，可以自己吃。

這男孩絕對是鋼鐵直男。

兩人翻起課本，開始念國文。是有發出聲音那種，與其說是閱讀，他們更像是在念經……不過很小聲，沒有打擾到旁邊的客人。

他們重複念了好幾遍，我聽出應該是在念〈畫菊自序〉，是一篇有關創作不分性別的文章，如同看到這兩位，現在男的已經放棄，完全是女生在主導男生要好好學習。

女孩念得很有心得，男孩念得就感覺還好。他們念累了，休息。

男學生想要聊點別的。「……我們學長的學測成績剛出來，跟學姐的分數差太多了，應該會跟學姐分手，分數差很大……」

女學生動一下眼鏡。「如果你的學測分數沒辦法跟我一樣，那我們也只好分手了。」

男學生吞了口水，說還有兩年一定沒問題。

為了愛情而讀書是一件滿幸福的事，才高一就要想到這件事情挺不容易的，很多人到了三十歲還搞不清楚自己要什麼。

男生說：「我們這樣念國文，真的分數會變好嗎？我看不懂，只是在念而已。」

女生說：「這種古文多念幾次就會懂了。下一篇是〈勸和論〉……」

他們開始念，然後我聽文本內容，感覺像是憤青在念古文。

男生說：「勸和論，感覺像是男女朋友分手後要和好的文章。」

女孩瞪她一下，說：「別亂說，分手再和好，不可能。」

男的不說話。

他們念了兩遍，女生說：「可以了，換下一篇。」

她們的機動性，讓周圍的人很勵志。不過看感覺，更像是女孩在努力拉男生一把。女孩反而不斷的勞累嘆氣。

男生說：「我放棄……真的太難了！」然後拿起手機開始玩遊戲。

女生說：「你在做什麼？」

男生說：「沒有，只是太累了而已，放輕鬆……」

女生說：「如果學測沒考好，我們就不會進入同一個大學，就會各自交男女朋友，這樣我們就無法在一起。」

男生說：「對不起，我錯了。」

女生說：「我們一起好好努力，好不好？」

男的點頭，然後繼續念下一篇〈鹿港乘桴記〉。

這位可愛的小姑娘啊，說不定，真進了同一所大學，你們也不一定能在一起啊。你太幼稚了小女孩。

這兩小無猜的畫面，讓我不禁思考：有很多男生的能力，都是靠女生不斷鞭策而得以成長的。

想到一個更黑暗的。這位可愛的小男孩，說不定未來高中會跟另一位女孩，然後大學跟另一位女孩，然後大學畢業後再另一位女孩，當兵後又會有另一位女孩，之後經過無數位年輕女性們充滿愛與恨的接力賽，才逐漸完成這位男孩的人格。

最後就看是哪一位女生接盤所有女性接力賽的結果。

這是男人的宿命。

他們念完該念的部分，休息一下，開始吃東西。

麵已經涼了，咖啡剩一大半，男方的蛋糕吃完了，女方還沒碰。

女孩說：「我們要持續下去反覆念，十多天喔，就會抓住語感，這樣國文才會進步……」

男孩說：「我這樣不行，我想要放棄。」

女孩說：「拜託……為了我們的未來……」

男孩說：「……知道了，但是說不定我們一起考上之後，就不愛對方了。」

我聽到理智線斷掉的聲音。

每一位男人都有那種不負責任讓人崩潰的嘴巴。

女孩收起笑容不說話，黑化，默默點頭。「我已經很努力愛你了，如果那個時候到了，真的不愛對方，就離開吧！」

女孩啊女孩，現在就黑化的話，到了婚姻階段還得了啊。

男孩說：「不會的，我會愛你一輩子的。」

女孩子冷笑了一下，讓我感到一絲絲恐怖。

是的，你們兩位的人生才剛開始，都是互相接棒，到底能不能堅持到最後，就要看兩位了。

女員工說：「老闆，別再看了，臺灣男人都是不主動的，那不是你的世界。」

我說：「胡說！我們積極又主動。」

員工說：「你被動到，你的年紀……可以當她爸了！」

「……」

兩位吃完餐點，收拾一下他們的東西準備離去。離開咖啡店前，男孩說會送她回家，他會在家裡努力讀書的。這段感情他知道很難，但是他很願意這樣努力。他不喜歡讀書，但他願意為她繼續讀下去。

女孩抱上去，接了一個深深的吻，一個有點過度野蠻的吻。

她停下來，喘口氣，說：「只要你繼續努力這樣，那麼我真的就心滿意足了。」

兩位又親上去了。看到這裡我有點羡慕，我用力咳嗽兩聲，還是阻止不了他們的親吻。

呃……兩位年輕人錯綜複雜的荷爾蒙，讓他們置身於天堂之中。

員工說：「老闆，別看了。」

「……嗚……」

員工說：「你現在的表情就像是孩子的爸一樣。」

本文摘自《非常咖啡店：只給你的，人生特調》，作者：阿福老闆，出版社：遠流出版，出版日期：2023年6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