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評｜《蒼鷺與少年》：我與「我」，是生而為人一輩子的課題

2023-12-22 17:26 夜半の故事備忘錄

男孩在戰爭中失去了母親，幾年後，父親和母親的妹妹再婚，肚子裡還懷著新生命。乍看完好無缺的男孩，實際上並沒有走過失去母親之痛，他還在適應一切，變化就已經悄然發生。

到新家的那一天，抵達房間的第一件事情，他倒頭就睡，閉眼即想起火災中，尚未見到最後一面的母親臉龐，臉上滿溢淚水。隔天，依舊在吃完面無表情、生氣的早飯後上學，卻因為家世格格不入，與同學起了衝突，用石頭自傷，回家又說是跌倒造成的。

結果，看似值得信賴又強壯的爸爸，說他捐了一筆聽起來好像很了不起的錢到學校，所以沒人敢欺負我，別怕。可是他知道嗎？欺負我和「排擠我」並不是同一件事，大人總以為錢就能解決問題。

迷茫之際，牠來了。喚起了我自以為已經療好傷的痛。

不論是誰，我都決定要和牠殊死搏鬥。搏鬥什麼不知道，我只想把心底的怒氣試著排解、安放。石塔裡的母親，究竟是真是假？夏子阿姨又去了哪裡？我想要找到答案，最重要的是，我想再見母親一面。

以上，是《蒼鷺與少年》的劇情大綱。

蒼鷺怎麼來的？爸爸跟夏子阿姨怎麼相愛的？「下界」的真正意義又是什麼？鸚鵡又怎麼會聚集在下界、有的還會兇猛到吃人？

問號在觀影過程頻頻誕生，卻在看完後沒有明確解答，讓我們在某方面邏輯理智上崩潰；可是，人生不正是一段，就算我們再怎麼想用邏輯去分析、理智去歸納，還是得不出結論的旅程嗎？

「翻過大浪以後，就會是風平浪靜」

霧子小姐說的，或許是對真人到下界的最好概括。我們不知道下界怎麼來、究竟代表什麼明確意義；但回到現實世界，大多數時候，我們也沒辦法告訴別人，我們做選擇背後的所有動機、我們完成每件事情的明確動機、我們傷心快樂夾雜的所有複雜情緒。千絲萬縷總是層層相應，我們的人生不僅像是繁雜的繩索、沒辦法完全不打結始終如一；也沒辦法說切就切、說斷就斷，因為自己一輩子都沒辦法和自己斷絕關係。

人生最難的，莫過於與自己的關係；人生最難的，莫過於誠實面對自己。

至少片中有一件事是大家都能理解的。真人走出了下界，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誠實面對了自己。石頭不再夾雜著哀髒和邪惡，石頭是純淨的。孩子的心靈重新回到原點，誠實面對了自己的情緒，知道傷心和開心為何，吃到好吃的果醬麵包會開懷大笑，不再是說菜色單調不好吃的直接男孩；讀懂了夏子阿姨對他的關心，比起用包裹的禮貌覆蓋在敵意之上，更多的是對阿姨直接的關心，變成了夏子媽媽。

一切，都從回歸純淨的自己開始。

人生漫漫，無論現實為何，生而為人最難的幾件事之一，無非是讀懂自己。無論是日常、工作、關係，我們總是想變得更好，卻容易失了焦，結局過後，快樂總是很短暫，因為反過來思考，很多事從一開始就是基於「改變自己」上去嘗試改善一切，想要藉此翻轉所有災難。

但是，如果是做自己呢？做自己真的是一件充滿邪惡的事嗎？做自己就一切都沒有變好的可能嗎？

韓劇《Run on》有一段我很喜歡的台詞：「要跟『我』共度一生的事是誰？『我』自己。所以，要小心呵護自己，有了裂痕也要仔細修繕才行。我最想跟自己好好相處，既不想過分溺愛自己，但也不想過分虐待自己，平衡好這兩者是我一生的課題。」

真人平衡了自己的憤怒，重新與自己悲痛的童年共度，有了真摯微笑的能力，有了會與陪伴在身旁的人和諧相處的能力；每一個人，就算再怎麼顛沛流離、迷失在倉皇無依的交叉路口中，也一定能夠有再次站起來的能力。

因為，最了解自己的你，一定是最知道怎麼跟自己和諧相處的人。蒼鷺再怎麼樣從旁引導、陪伴，也僅僅是某段人生之旅，「再見」終將來到；如果說牠是真人的某個靈魂，那樣的靈魂也會消逝，因為是從外到內的賜予，而不是由內向外的力量。但我們，不就是在尋求像積木的石塊，希望再怎麼樣用年歲堆高，也不會與之傾斜的穩健力量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