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可憐的東西》：在這個可悲的世界裡，誰才是那可憐的東西？

2024-03-04 17:41 熱血阿舜

擅長拍攝怪誕電影的希臘導演尤格藍西莫（Yorgos Lanthimos），每次推出全新的電影作品，總是能夠讓人刷新三觀的腦洞大開，從《非普通教慾》在奧斯卡獲得最佳外語片的提名，並且在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榮獲最佳影片之後，這位鬼才導演不但知名度水漲船高，更是讓人看見他才華洋溢的獨特風格，接著《單身動物園》到《聖鹿之死》的荒誕奇幻，不但電影本身話題性十足，同樣也在各大影展獲得許多獎項的肯定。

到了以英國宮廷為背景的《真寵》，逐漸能夠收放自如的尤格藍西莫，透過艾瑪史東（Emma Stone）、瑞秋懷茲（Rachel Weisz）、奧莉薇亞柯爾曼（Olivia Colman），這三人行勾心鬥角的愛恨情仇，在這場即使爭到了寵，卻贏不到愛的女人戰爭裡，成功地將自己見解獨到的驚世美學，融入在大眾普及的主流路線，更是將奧莉薇亞柯爾曼推上奧斯卡、威尼斯等多項影后的事業之顛。

不管是主流還是非主流的不同領域，尤格藍西莫都再次證明自己跨界發揮的遊刃有餘，在他那些看似光怪陸離的驚世駭俗裡，總是能彰顯出人性多重面向的哲理寓言，這回推出的《可憐的東西》更是導演再次回歸初心的來勢洶洶，除了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獵奇依舊之外，還多了探討情慾解放的爭議性十足，為近幾年電影圏甚囂塵上的女權覺醒，提供了一個感官強烈卻又充滿寓意的奇幻視角。

本片運用了大量的魚眼，同樣是延續《真寵》的拍攝風格，在華麗浮誇的突兀場景裡，呈現出猶如人類觀察實境秀般的暗地窺視感，從黑白到彩色的鏡頭轉換，彷彿代表著生命破繭而出的自由奔放，旅程中里斯本、亞歷山卓到巴黎，甚至是在海上郵輪，所有場景都是天馬行空的色彩迥然，將貝拉對幻想現實的世界觀，整個就是徹底表露的一覽無遺，另外博士豪宅裡，將許多動物的頭與身體，惡搞拼接的奇思異想，則是充滿惡趣的令人印象深刻。

故事是發生在19世紀維多利亞時代的晚期，一名懷孕的年輕婦女，從橋上跳入河中而溺水身亡，她的屍體被行徑瘋狂的天才科學家葛溫（威廉達佛 Willem Dafoe 飾）尋獲，他將孕婦肚子裡尚未出世的嬰兒大腦，移植到孕婦身上使她重新復活，並將她取名為貝拉（艾瑪史東飾）的視為己出。

經過改造再次重生的貝拉，外表看似濃眉大眼的清秀佳人，內心卻是調皮好動的幼稚孩童，為了完整記錄貝拉言行舉止的生理狀態，葛溫找來他的學生邁斯（拉米尤瑟夫 Ramy Youssef 飾），就近貼身觀察的貼身陪伴，沒想到他對貝拉漸有好感的日久生情。

原本葛溫有意撮合他們立約成婚，怎知找來的渣男律師鄧肯（馬克盧法洛 Mark Ruffalo 飾），竟覬覦貝拉的容貌美色，便處心積慮的慫恿她一起私奔，一心想要去外面探索的貝拉，不顧葛溫與邁斯的極力反對，吃了秤砣鐵了心也要跟著鄧肯，走向未知的世界去闖蕩，她的人生也從黑白的壓抑，正式轉為彩色的綻放。

與導演尤格藍西莫再次合作的艾瑪史東，無疑是繳出了生涯最亮眼的精湛表現，除了在性愛場面超大尺度的自我突破之外，更是演活了成人外表下，童稚內心的純真直白，隨著心智感觀的逐漸成熟，再到初嚐禁果的如獲至寶，對於慾望追逐的原始渴望，不論是美食、醇酒、舞蹈或是性愛，完全忠於自我的活在當下，純粹享受愉悅的毫無違和，艾瑪史東完全演活了一位女性不受世俗規範的獨立自主，這時而瘋癲時而純潔，還充滿層次感的細膩演技，足以讓她繼《樂來樂愛你》之後，再次奪下奧斯卡影后的無庸置疑。

有了紅花的大放異彩，當然少不了綠葉的對比陪襯，除了艾瑪史東之外，威廉達佛和馬克盧法洛的精彩演出，同樣是可圈可點的令人印象深刻，雖然說《可憐的東西》在劇情的設定上，有種「科學怪人」似曾相識的不可思議，但貝拉卻絲毫不見醜陋的傳統外表，對照之下威廉達佛的葛溫博士，那縫縫補補的殘缺面相，更像是科學怪人的完美詮釋。

這兩個角色在性格型塑上的成長曲線，同樣是大相逕庭的背道而馳，博士的瘋狂父親為了追求科學的卓越實證，不斷拿自己的身體來進行不人道的臨床實驗，讓他受盡肉體上的折磨，與長期心智上的反覆壓迫，反觀在貝拉眼中猶如上帝般存在的葛溫，不但沒在她身上進行過多的殘忍改造，反而讓她在自我探索的過程裡，沒有框架拘束的毫無設限，更有一種父親呵護女兒的殷殷期盼。

至於馬克盧法洛飾演的鄧肯，彷彿就是男性刻板思維的極致呈現，嘴裡要求貝拉不要愛上自己的渣男行徑，自以為靠著嬉皮笑臉的玩世不恭，就能夠便宜佔盡的掌握一切，殊不知在貝拉眼中，他只是探索世界的嚮導，以及滿足慾望需求的工具人，發現自己沒那麼重要的鄧肯，反倒回過頭來死巴著貝拉，提不起也放不下的糾纏不清，在風流倜儻的男子氣概之下，竟是安全感極度缺乏的孬種魯蛇。

對性的探討以及大量的性愛場面，絕對是本片評價兩極的爭議之處，就如同鄧肯對於貝拉做為性工作者，來換取金錢做為生存需求，就是下賤骯髒的無恥行為，但從事性交易對貝拉來說，只是身體自主的意識選擇，更是突顯出根深蒂固的男女差異，男人拈花惹草就是風流多情，女人觀念開放就是傷風敗俗的不知羞恥，其實沒有羞恥心並不是貝拉的錯，錯的是權力失衡下的道德雙標。